若是等处理完八皇子余党，那时政局稳定，只要她能听话些，他也许会怜惜她，给她一个后位。
可现在……不行。
原本还好的心情，此刻却添了分惆怅，一行人穿过月门，走了几步，越侪便瞧见远处有一佝偻纤瘦的身影。
“那是何人？”
张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见那人摇摇晃晃拐了弯走了。
他边走边说，“张公公，你说这次阿宁可会愿意留在朕身边？”
张洪立马接道：“会的，那姓裴的一成亲，宁姑娘无父无母，就只能寻求主子的做依靠了。”
越侪不认同的笑了笑，“那可不见得，她性子最是倔了。”
张洪诧异，没道理呀，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不愿做妃子享荣华。
且她旧情人马上就要弃了她，作为一个年纪已大的女子，能被主子看中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，岂有不从的道理？
完全不容置喙。
老十四还年幼，越枞实在不忍赶尽杀绝，他一咬牙，拂袖而去，走到门口时，越侪又喊住了他，“五哥——再帮我一次。”
他停了下来，掌心攥了又攥，心中是纠结万分，两个都是他皇弟，如何割舍？
犹豫之际，只听越侪又道：“若当初是我们败了，五哥觉得我们下场会如何？”
胜者为王，败者为寇，恐怕到时他们也难逃一死，越枞绝望的闭上了眼，良久才咬了咬牙隐忍道：“臣，定不负陛下所望！”
他旁若无人的抓住那双柔荑，细细摩挲，“好，阿宁先回去，朕与静王还有些事要谈，一会就回了。”
说这句话时，他声音温润的出奇，眉宇间堆满了霜雪融化后的春情，越枞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。
直到宫宁出去，“咣当”的关门声才将他从惊愕中拉回。
这还是他的九弟吗？怕不是被人夺舍了？
“五哥，五哥？”
越枞也敛了方才的落拓样，正色道：“我听闻九弟要给顺德赐婚？”
越侪点了点头，越枞蹙眉又问，“这姓裴的不是同宫宁有过婚约？你若如此岂不是断人良缘，落人口舌？”
“婚姻之事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他二人一无婚书，二来阿宁父母我曾派人寻了，均了无音讯，如此一来一无人见证二无婚书为媒，如何作数？哪来的良缘？”
他这九弟向来会找理由，越枞也无法，他不在乎宫宁和裴亦良这对苦鸳鸯，此问的目的还是在顺德，怕那男子心中有人，婚后对顺德不好。
越侪似也看出他的意图，漫不经心道：“顺德对此人也心悦已久，若是让她嫁于旁人怕也不愿，到时我会让他们一直住顺德府邸，在我们眼皮底下，五哥放心吧，我也挂记顺德，不会叫她委屈。”
深更半夜还能随意走动，满宫里也没几位了。
再结合那人的身形，张洪不过几瞬便知是谁了，“回主子，应该是卫金。”
“卫金？”越侪眸中晦涩，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良久，“又是一个父皇身边的老人，到底是麻烦。”<
思来想去，那只有一个理由了，张洪沉吟道：“莫非这宁姑娘要个位份？”
越侪脚下一顿，看向他，“位份之事朕曾说封她为妃，可她仍是不愿。”
“那便是后位了。”张洪笃定道：“这世间女子都想做最尊贵之人，大抵宁姑娘也想要这后位。”
阿宁想要皇后之位？
越侪微微拧眉，以宫宁罪臣之女的身份，她无资格做皇后，封妃赐嫔就已是开恩。
待越枞走后，越侪倚在罗汉榻上阖目良久，寂静的南书房唯见的烛光摇曳，再次睁眼时，是张洪在外催他回去。
越侪揉了揉眉间，起身打开殿门，张洪立马把手中的狐裘给他披上，“方才宁姑娘又来了一次，怕您冻着，给您送衣裳呢。”
听到宫宁还挂念着他，越侪疲惫的面容渐渐舒展了不少，心口都暖烘烘的。
几名侍卫太监跟在他身后，簇拥着他往寝宫方向去。
这夜的月亮格外亮，倒显得太监手中的宫灯有些昏暗了，越侪难得有心情赏月，那皎洁的月光笼罩在他身上，如渡了层光晕。
“哦，阿阿，啊？”越枞茫然回头看他，见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寂面色，知他还有事，立马神情肃穆起来，“陛下有何事？”
越侪垂眸转动着翠玉扳指，嗓音清寒，“听闻与八哥勾结的老十四，最近有了下落。”
他抬头，探究的看着越枞，“不知五哥可知在哪？”
烛火里，他深邃的眸子迸发着精锐的光，越枞脸色微变，沉吟片刻后启唇，“十四弟他不过十七，当年更是不辨是非，被他人误导才那般对你，陛下，陛下是不是可以……”
“那五哥是知道了？”越侪目光蓦地冷了下去，“既如此，此事还是由五哥去做吧。”
听他这样说，越枞才放心下来，见夜已深欲要告辞，门外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。
“陛下，夜深了该回去歇息了。”
听出来人的声音，越侪为不可及勾了勾唇角，“进来说。”
门被推开，宫宁没想到越枞也在，愣了一下，行礼后走到越侪身旁，躬身低声，“陛下若是谈完，还请早些回去歇息。”
她的声音轻轻飘飘钻进耳廓，叫方才对她的怨意渐消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