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正臣摊开手：“我像官吏吗？”
顾正臣抬头看去，只见女子头戴黄斗笠，披着白底小碎头巾，头巾捂住双颊下颌，上身穿蓝色斜襟衫，又短又狭，露出肚皮，腰间佩有银腰链，下穿宽大飘逸的低腰黑裤。
这里有两道小溪，一道在北，一道在南，都朝着东南方向流淌。
一个老妪站在门口，见林琢走了进来，便是一顿凶狠的话。
林琢与林诚意的脸色都不好看，顾正臣打圆场：“理当如此。”
饭好了。
因为唐琥的举动，这次被人抓住把柄，不得不自断手指以平息事态、保全儿子。若是晋江那里也出现了问题，再次被他抓住把柄，那可能就不是掉手指能解决的问题了。
顾正臣凝眸。
老妪伸出手一把抢了去，对林琢说了一串话。
萧成了然。
这种奇特的服装，迥然不同于中原风格，但这些人确实是汉族人。
顾正臣手搭凉棚，看向远处零散的房屋，轻声说：“想来他们是害怕咱们不去广东，而是留在泉州府吧。”
顾正臣看着一个个石雕，随手拿起一个玉佩大的石头，看着上面雕刻的内容微微愣了下。
林琢似乎看出了顾正臣的疑惑，笑道：“膝下无子，早年间便将她当男娃养了，找先生教导过她两年书，我孙女林诚意。”
萧成警惕地看着这一幕，伸手将顾正臣挡在身后，锐利的目光盯着众人，脸色变得凝重起来。顾正臣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，你们好歹打个招呼，问个姓字名谁，来干嘛的吧。
老人名为林琢，双溪口里长，早年间曾是元朝旧吏，在泉州府任过斗级，也就是看管仓库大门的，后来天下大乱，加上年纪大了，便回到了这双溪口。
“这位姑娘……”
萧成冷哼：“心中若无愧，岂有畏惧？这恰恰说明他们有诸多问题，害怕被查出来。”
男人似乎在劝告老人。
萧成止住脚步，回头看去。
“多谢老丈。”
顾正臣行礼，一边询问，一边跟着老人深入村落。
敢打了人，又挨了打，实在憋屈。
回去！！
唐贤安排好马车，将唐琥安置好，又叮嘱时汝楫等人一番，这才匆匆离开。
唐贤并没有轻举妄动，回头看向师爷张九经，见他面带愁容，若有所思，开口道：“左右不过是一个路过此地的亲军都尉府千户，过一阵子，他办完广东的差事定会回来勒索一番，到时以财堵其口舌，将事了去便是，用不着犯难。
张九经眉宇之间的担忧更甚，收回望远的目光，对唐贤说：“老爷，我总感觉这两人透着诡异。龙骧卫千户是千户，千军都尉府千户也是千户，为何亲军都尉府的千户能指挥龙骧卫千户？”
“还有，这张三说他是去广东办差，陛下要派亲军都尉府的人去办差，一般不会派千户这等将官亲自前往，而是派寻常军士。退一万步，陛下派了亲军都尉府的千户亲自去，那跟在他身边的，自然也应该是亲军都尉府的人，为何会派龙骧卫的千户随行？”
唐贤听闻，也感觉颇是匪夷。
张九经正色道：“还有一个疑点。”
林琢看着顾正臣递过来的五枚铜钱，连忙推脱：“不可，谁人没有个在外借宿的时候，当不得。”
顾正臣抬起头看向脸上还带着点灰的女子，正是那个丢了水桶跑掉的。
老人开口，中原话里夹杂了不少闽音。
唐二答应一声，带上人手，匆匆追出城去。
萧成板着脸，颇是不屑地说：“这群人还真是胆大包天，连我们也敢跟踪！”
女子并不畏惧，反而大大方方地走向顾正臣。
顾正臣没想到她还会说汉话，咬字清晰得不像局限于村落里的人。
老人坚持，让众人散去，然后对顾正臣说：“你们要借宿，就来我家吧，还有一间柴房，若你们不嫌弃就过来勉强撑过一晚吧。”
双溪口的村落不大，八十余户人家，分散在小溪内外。
茅草屋东西三间，东面角落里有一间柴房，里面正冒着烟雾，还有呛到的咳嗽声。
唐贤深吸一口气，当即喊道：“唐二，你派几个跟踪好手，暗中跟着他们，我要知道他们去了何处！”
“离开我们的庄子，再想要钱，我们就给你们拼了！”
这样的路，也就白日还有些行人，搁在晚间，怕是没几个人影，毕竟谁也不知道草丛里有没有强盗劫匪。
惠安女并不主要居于惠安县城，而是分散在惠安县城之外的地方，比如崇武、小岞等地。
顾正臣微微点头：“不着急，总会查清楚。”
林琢笑呵呵的，安排林诚意加点饭，然后入了房屋。
篱笆院里，摆放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石料，西面是大件，摆放着两尊精美的莲座，还有半截佛像，似是被毁坏过。东面是小件，设有木架子，上面摆放的多是拳头大小的石雕之物。
青菜汤水加米饭，还有一条蒸好的咸鱼干。
“这是，惠安女！！”
“多谢。”
虽是如此，顾正臣还是听清楚
“什么？”
唐贤皱眉。
张九经看着唐贤，沉重地说：“老爷不觉得此人正义过头了，无论是武将还是文官，这世道里谁愿意多管闲事，仗着自己亲军都尉府的身份在地方上胡乱插一脚，可是很容易将自己陷进去。”
唐贤凝眸：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张九经摇了摇头，心头不安地说：“我只是觉得，应该派人跟踪下他们，确保他们出了泉州府地界才好。若任由他胡来，那他下一个落脚地将是哪里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