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的工作就是照料伤员,喂水、喂饭、送便壶——这些活儿全是我们干。有一个比我大一些的姑娘和我一块儿值班,一开始她很照顾我:“如果他们要便壶,你就招呼我。”伤员们伤势严重:有的没有手臂,有的没有腿。第一天我还叫那位姑娘递便壶,可是她也不可能整天整夜跟我在一起,后来就留下我一个人值班了。于是伤员也这样喊我:“小护士,便壶!”
有一次,我把便壶递给一个伤员,可是他不接过去,我这才发现他没有手。我脑子里马上闪过一个念头,想象着该怎么办。我站了好几分钟,不知如何是好。您明白我的意思吗?我确实应该帮助他……可是我不知道男人那个是怎么回事,从来没有瞧见过,甚至在训练班上也没人跟我们讲过……
——斯维特兰娜·尼古拉耶夫娜·柳毕契
我从来没有打过枪,我的任务是每天给战士们烧粥,为此我还得过一枚奖章呢。对于这枚奖章,我从来不当一回事:我又没有打过仗!我只管烧粥,烧大锅汤,搬锅灶和大桶,它们死沉死沉的……我记得,连长有一次很生气地说:“我真想开枪把这些大桶都打穿……这样劳累下去,战后你还怎么生孩子呀?”后来有一次他果真把所有的大桶都开枪打穿了。结果不得不到村里又找来了一些小一点的桶。
有一天,从前沿阵地上回来了一群小战士,是让他们来休假的。可怜的小家伙们,浑身肮脏,累得不成样子,手脚都冻坏了。大家特别害怕乌兹别克和塔吉克地区的严冬。在他们老家那儿,常常有太阳,很暖和,而这儿往往冷到零下三四十摄氏度。他们身上暖和不起来,只能由我们来喂饭。他们自己都拿不住汤匙吃东西了……
点到我的名了:“你呢?”
“我会洗衣服!”
“我看,你是个好姑娘,要是你再会做饭的话。”
“我也会做饭。”
于是,整个白天我就做饭,到晚上再去给战士们洗洗衣服,还去站岗。当人家对我喊“哨兵!哨兵!”时,我却怎么也回答不出来,因为一点力气也没有,甚至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……
玛丽亚是个高个子姑娘,身体已经成熟,而我呢,又瘦又小……
“你能去吗?”主席又问。
“能发给我一副裹腿吗?”我反问。
那时我们浑身衣服都烂了,我们就是想领到一些日用品!
“你真是个好姑娘,到了部队会发给你一双皮鞋穿的。”
我丈夫总是反复地对我说:“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!这就是史诗!史诗啊!”
——达吉扬娜·阿尔卡迪耶夫娜·斯梅良斯卡娅
战前我过得很幸福……待在爸爸妈妈身边。我爸爸是从苏芬战场上回来的,回家时右手已经少了一根手指头,我总问他:“爸爸,为什么会有战争?”
战争这么快就来了,我还没怎么长大呢。明斯克居民开始疏散,我们被送到了萨拉托夫。我在那儿的集体农庄里干活。有一次,村苏维埃主席把我叫了去。
——亚历山德拉·谢苗诺夫娜·玛莎柯夫斯卡雅
我一直给士兵们洗衣服…
——伊琳娜·尼古拉耶夫娜·季尼娜
坐在卫生列车上……我记得,头一个星期我一直在哭:第一,因为离开了妈妈;第二,我睡的是上铺,那儿算是我的“小房间”,可后来堆满了行李。
您是什么年龄上前线的?
我那时正在读八年级,但没有读到年底。我是偷偷跑到前线去的,卫生专列上的姑娘们全都是我这个年龄。
你们都干些什么?
于是我同意了。
……
我们从军列上下来时,一个魁梧的大胡子叔叔来接我们,可是谁也不肯跟他一起走。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,但我也没问。我是这种人,不愿当积极分子,从来不干挑头的事。反正我们大家都不太喜欢这个大叔。后来又来了一个漂亮的军官,真是个美男子!他劝动了我们,我们就跟他走了。等我们到了部队,在那儿又遇上了这个大胡子叔叔。他笑着说:“噢,调皮鬼们,怎么不肯跟我一块儿来呀?”
少校对我们点名,逐个询问:“你会干什么呀?”
一个姑娘回答:“我会挤牛奶。”另一个姑娘说:“我在家帮妈妈煮过土豆。”
“小姑娘,我一直在考虑你的事。”
我很奇怪:“您考虑我什么事呀,大叔?”
“还不是这该死的小村子!都得怪这该死的小村子……”
我站在那儿莫名其妙。他又说:
“上面来了一个文件,要我们出两个人上前线,可我没人可派。本来想自己去,可是又放不下这倒霉的小村子。又不能派你去:你是疏散来的。或许你还是能去的吧?我这儿有两个小姑娘:你和玛丽亚·乌特金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