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用她一惯的严肃而庄重的口气说:“过两天,你去部里的医务所拍个片子。”
易佳不在乎地说:“我早好啦。”
母亲看了他一眼,好像没听见他的解释,仍然说:“去找你黄阿姨,让
易佳坐在公共汽车上,满脑子都是李梅英:她站在板报前的样子,她拿小辫梢儿绕在手指上的样子,她撒娇不讲理的样子,她嗔怪他“傻子”时的笑模样……
售票员的报站声,打破了那些画面。他真不想下车,不愿回家,好像他一动,那些甜美的画面就永远消失了。易佳手紧攥着李梅英的信,心里砰砰直跳,浑身发热。
易佳刚踏进宿舍大院,收发室大爷在窗口里探出脑袋,冲着易佳微笑着打招呼说:“快回家看看,谁回来啦!”
易佳对这突然的招呼颇感意外,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,回了个微笑,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。
过往的熟人今天也好像和往常不一样,见到易佳都向他投来和蔼的微笑。易佳的心“突突”乱跳。
徐国慧道歉地说:“我忘了。”
易佳走了过来:“没事,不用担心我。”又对宗叔叔说:“谢谢您,处处为我着想。你们放心,我要参加高考,希望我们在大学里相会。”
一片掌声中,宗叔叔眼圈红了。
张旭终于忍不住了:“有句心里话,我一直没说。我认为,学校对佳佳的处理不公平,为什么不开除刘迅!是他们先动的手。”
徐国慧更是气愤:“就是,我们还问过曹老师,可她就是不吭声。”
徐国慧感慨:“我要能呆在这儿就好了,可以每天看书,省得老师说我阅读量小,让我报大专。”
易佳不明白:“什么大专?”
徐国慧解释:“前几天学校通知,今年的高考生是两届合并。所以多设了春季大专类和夏季本科类两季考试。”
孙建国插话道:“老师为我们提出了建议,我和徐国慧,张旭,还有咱班的十几个人都是大专类。”
张博说:“我连大专类都难。”
转眼间,春节就要到了,宗叔叔让易佳写了几幅对联,看着满院子的喜庆氛围,宗叔叔感慨:“又是一年春花日,只待秋果落叶时。”
王阿姨说:“等佳佳考上了好大学,那就是丰收的果实!”
宗叔叔突然问:“你喜欢什么专业?”
易佳不觉有些伤感:“在学校的时候,老师建议我报理工科。”
王阿姨看出易佳内心的痛苦:“老宗,要不,让丽丽和佳佳的同学们来咱家,让他们搞一次聚会?快春节了,大家热闹热闹。”
他刚推开楼门,就被一阵嘈杂声惊呆了。他从那些笑声中,听出母亲的声音。易佳心头一紧,热泪涌出眼眶,只感觉全身无力,瘫坐在楼道的台阶上。易佳强忍住内心的激动,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,但他嗓子里好像压着一个冰块,让他喉咙发紧,喘不过气,不得不努力挣扎。
一阵脚步声后,随着小弟一声喊:“哥—”易佳这才从哽咽中解脱出来。
易佳一眼看见小弟,正从楼上跑下来,他几步跨上楼梯,一把搂住小弟,哥儿俩紧紧拥抱在一起,呜咽起来。
表姐也赶了回来,一家人又恢复了往昔的热闹和欢笑。父亲看着易佳,眼里含着关切:“你的腿怎么样啦?”
易佳不以为然地说了句:“早没事儿啦!”
大家听了唏嘘不已。
易佳平静地说:“我犯的是法规,而他们是在规则内犯规,当然要处理我了。只怪我太冲动,感情用事,这就是教训。”
那一瞬间,大家仿佛看见了一个陌生的易佳,一个淡定、理性、而又富于智慧的易佳。
聚会到了下午,大家才依依不舍地散去。
易佳心里荡漾着一股暖流。更可喜的是,徐国慧给了他一个信封。从她那尴尬又胆怯的眼神中,易佳猜到,肯定是李梅英那封迟到的信。
宗叔叔一听,没好气地说:“不努力,将来搬砖都难。”
孟丽丽不服地为张博遮着面子说:“他会摄影,将来准能当摄影师。”
易佳有些心事重重,他悄然起身,帮助王阿姨做饭去了。
宗叔叔心里一阵酸楚。他冲大家示意,声音便停止了。
孟丽丽对徐国慧说:“都怪你,没事儿提什么报考的事。”
宗叔叔知道她的用意,易佳也明白,他开心地笑了。
周日的上午,孟丽丽、张博、张旭、孙建国,还有徐国慧和其他几个要好的女同学,全都来到小院儿,大家围坐桌前,有说有笑,好不热闹。
同学们见到易佳,都兴奋地聊这聊那,连平时不怎么打招呼的女同学,话也都多起来。王阿姨乐得给他们端茶倒水,又一个劲儿地让水果、瓜子、花生。易佳也端着糖果,一个挨一个地请大家挑选。
张博调侃道:“佳佳,这就像到你家一样。”
孟丽丽有些嫉妒似的:“人家现在是我舅舅的得意门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