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舀起一勺，递到她唇边，“姑姑张嘴。”
她偏过了脸，流露出了一丝厌烦，却惹怒了越侪，“姑姑是知道的，若是自己不吃，那朕有的是法子让姑姑吃。”
宫宁脸色顿变，这是在威胁她，二人曾经那般好，如今却变成这样，一股酸涩涌上心头。
她不好受，越侪自是也不好受，见她哭肿了的眼睛，一瞬间懊悔和痛楚塞满了整个胸膛。
意识到自己方才语气不好，昨夜也有些过火，越侪尝试放软了声，“姑姑可是怨朕了？”
撒谎！
还在诓骗他！
好巧不巧，太后给宫宁的那本选秀册，就被她放在窗前桌下，越侪瞥见当下戾气丛生。
他拉起她的手，嗓音阴沉了几分，“姑姑昨夜说要陪朕一生，可还作数？”
宫宁抽回，叹了口气，“自是作数。”
见宫宁似思旧人一副愁容不语，越侪顿觉胸口发闷，堵的他喘不上气，原本想好好哄两句，当下气一上来，也口无遮拦了，“姑姑就如此喜爱裴侍卫？迫不及待想要见他？”
他不说他囚了她，反怪到不相干的人身上，宫宁拧眉问：“奴婢何时说要去见裴侍卫？”
好啊！真好！
他和她讲话，她置若罔闻，一提到那人，她反应如此大，“那姑姑摆出这副样子是为了谁？”总不可能因为他吧？
宫宁只觉得越侪越来越蛮不讲理了，连她的情绪都要管。
也罢，她现在还有什么脸面，再去见那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呢？
她想着，春寒姑娘那日给她在太后面前解围，不如送些她自己酿的梨花蜜，聊表谢意，她抱着罐子，刚要出门却被袁杰拦住。
他有些为难，“姑姑请见谅，陛下说这几日姑姑不能出这座庭院。”
竟还要禁她的足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，除了没再给她脚踝上脚铐，这跟软禁没分别。
宫宁凄然，从昨夜到今日她哭了不知多少次，已是疲惫不堪，被囚在乾清殿和被囚在宫墙中没什么不同，对她而言，都是牢笼。
她心中不断说服着自己，待他立后，立后之后一切就都好了。
再给越侪一些时日，他会明白并非真的喜欢她。
见她似在思索，有所动摇，越侪趁热打铁，拿着选秀册塞到她掌心，几近恳求，
薄雪渐化，扶光破晓。
宫宁照例为越侪更衣，服侍他上朝，好在他只是略咳嗽并非发热，不然又要有的她忙了。
待人走后，她一时恍惚，昨夜他终是开恩，灭了烛火，给她留了仅存的体面，只是他说的话越发明了了。
他抱着她，在她耳边低语，“朕会给姑姑时间来适应，等姑姑将身子和心都交于朕。”
“不过在这之前，伴朕同眠应该不过分吧？”
他知道姑姑最疼他，可怜劲的说，“朕只是怕姑姑不要我，朕是真的怕了。”
“那夜听姑姑说，要和裴侍卫走，朕慌了，姑姑与我在一起十二年，加起来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早就超过了裴侍卫。”
“姑姑是知道的，朕没有母妃，只有姑姑是真心疼我，姑姑忍心弃我而去？”
越侪的声音透着卑微和心碎，让宫宁眸光轻颤。
岂会忍心？虽说他登庸称帝，可眼下刚说选妃，太后就想将自己的侄女塞进，用来制衡，朝堂上政局不稳，越侪四面楚歌。
一副为难的模样，分明是口是心非，越侪抬手摩挲着她哭皴的脸，轻笑一声，“那姑姑可不要食言了。”
宫宁心不在焉，没听出他这话的深意，应付的点了点头。
见饭菜凉了，越侪命人拿下重做，待重新端来，拉过宫宁的手，将她按在桌前，温声道：“姑姑用膳吧。”
“奴婢，实在没有胃口，不想吃。”
越侪脸色沉了下去，不想吃是思念旁人不想吃，还是看见他不想吃？
“奴婢只是不想被关在院里。”她目光淡淡看向院中枝头，那里有一只灰雀。
越侪顺着她目光看去，见那只灰雀翅膀扇动了两下，飞出了宫墙。
他倏然想起，那夜听到宫宁同裴亦良说，‘待陛下立后纳妃，宁儿再提出宫之事。’目光一沉，灰雀？宫墙？
她竟还想着出宫，明明说要陪他一生的。
骗子！
一时，越侪下朝回来，见宫宁呆呆的坐在桌前，神情萎靡，悒悒不乐，不过才一夜，往日那顾盼流光的眼睛却已黯淡无光，一股难以名状涌上心头。
桌上的燕窝粥，玉带罗糕，烤茯饼都是原样，越侪凝眉，走到她身侧蹲下，仰头望她。
“姑姑为何不吃早膳？”他不过是希望她不要偷溜出去，见那烦人的裴侍卫，她竟要跟他绝食。
就如此想要和那人双宿双飞吗？
他有什么好的？
看似在跟她商议，可她哪里有回绝的资格？
她踏出殿门，发现守在殿外的人已换了人，那人见到宫宁，恭敬行了礼，“臣叫袁杰，是陛下刚调来的，若是姑姑有事可吩咐臣。”
“裴侍卫呢？”以往都是裴亦良当值，今日他却不在。
“今早被陛下调去了养心殿。”袁杰回道。
是的了，他既惩治了她，自是也无法饶恕裴哥哥，断是不能让他们再见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