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她十五岁，齐贵妃见她勤快伶俐，将八岁的越侪拉到宫宁身边，说，“这是我儿侪儿，望你能护我儿在这深宫之中一世安宁。”
从那一刻起，她便为越侪而活，齐贵妃在那之后的第二年便因病去世，树倒猢狲散，宫里的老人纷纷攀了高枝去。
只留下了她和绿俏服侍越侪，一路走来，各种艰苦只有他们知晓，冬季内务府不发炭，夏季不发冰，缺米短粮更是常有的事。
好在一切都过来了，只可惜绿俏早死，看不到小殿下如今的威武英姿。
来到慈宁宫，殿内一如既往的肃静。
“何事？”
裴亦良抱拳一礼，恭敬道：“邢刺史在紫宸殿外说有急事等您。”
“有什么事不能去朝堂上说？”他话虽对裴亦良讲，可目光却深深盯着身前为自己整理衣襟的人。
“是”裴亦良看了一眼宫宁，眸中华光流转，踌躇片刻后便欲退出去。
越侪似想到了什么，突然开口喊住了他，“还有些时间，让他到养心殿等朕吧。”
“她就算是将你关入永巷，也算是法外开恩了。”
“开恩？哼，我犯的又不是大罪，难不成她还要杀了我？！”一激动，扯到了下半身的伤口，疼的她哎呦呦又叫了起来。
“杀？”卫苓蓉凄然冷笑，“宫里的人，又有几个没沾过血呢？”
司妙一脸懵，听着这话怪怪的，反问：“那姑姑呢？你呢？”
闻言，卫苓蓉捏着帕子的手微顿，一时失神，没再回她。
嫣红的花朵不堪重负般的轻抖，大块大块的积雪便掉了下去。
除了主子们住的宫殿，其他院落没有地龙。
烛火昏暗的尚宫局房内，发出了气若游丝的低呼。
“姑姑——今日为何不帮我？”司妙垂泪呜咽，脸色惨白，一袭白色宫袍被鲜血染红，腰部以下皮开肉绽。
卫苓蓉满脸心疼，眼周红了一圈，一手拿着药粉，一手捏着帕子为她上药。
她粗略扫视了一圈，目光落在册子最右边的吏部左侍郎之女赵晴儿
他语气温润，带着浓浓的引诱，透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卑微。宫宁无奈，轻叹了一声，点了点头。
她早该知道，留宿乾清殿不得安生，这夜依旧如此。
他变着花样的闹她，宫宁实在被逼的没招，只得求越侪让她回偏殿住。
可他却厚着脸皮说，“朕也想让姑姑回去，可朕的脚因为姑姑伤着了，姑姑要补偿。”
他看着她水雾朦胧，看着她那清冽如画的脸变得绯红娇羞。
宫宁将越侪答应选妃一事告知武娥，她似乎早就料到那般，顺理成章的从一侧拿出了备好的选秀花册。
上面有各个名门淑女的画像和家世背景信息，环肥燕瘦，娇丽妩媚各不同。
武娥手中搓着佛珠，问她，“你觉得哪位是最适合皇后人选？”
这种事情问她一个宫女，未免太不合适，宫宁一瞬了然，这是跟她打探越侪的喜好。
毕竟她照顾着越侪十二年，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脾气秉性，喜好习惯。
说罢，他扣住那纤细腰身，嗓音温润，“姑姑，下朝回来，朕想喝骊珠薏米红豆粥。”
宫宁微微颔首，只是低着的头却偷偷侧目，注意着一旁裴亦良的神情。
待越侪和裴亦良走后，她才松懈了紧绷着的肌肉。
越侪真是越来越放肆了，她得想个法子，不能再如此。
她本是罪臣之女，被抄家后家中男性发配，女性为女昌，幸得当年齐贵妃看重了她，让她留在身边侍奉。
天光初晓，雪已停了。
宫宁昨夜睡的相当不好，眼底青黑一片，为越侪更衣。
裴亦良刚到门外便瞧见这一幕，宫宁转身拿玉带时，二人四目相望，她手上的动作一滞，旋即回以笑意，裴亦良微微颔首。
他是侍卫统领，负责皇帝身边的侍卫调遣和监察，一身深棕色图纹侍卫服，身姿挺拔轮廓分明，隽逸斐然，站在灿灿光线下，透着说不出的暖意。
越侪看向来人，又看向身侧的人，眸中晦涩。
“妙儿，今日你最不该的就是当众冲撞她，如此一来姑姑就算想帮也没法帮你的。”
她悲凉轻叹，“外人看着宫里人锦衣玉食，最底层的小宫女都能每月三两银子，而普通百姓一家八口一年的花费才三两。”
“都挤破头想要送女儿进宫，可世人不知宫里就是吃人的地。”她徐徐道来，似在说她也似在说宫宁。
“你该聪明些，她在宫中呆了12年，一人抚养陛下至今，这期间她经历过什么你可知？”
药粉扑洒的刺痛让司妙倒吸了口，她茫然摇头，“妙儿只看她长得柔柔弱弱，没想过她会如此狠毒，打了我不说，竟还想将我丢到永巷。”说到这，她恨得咬牙切齿。
托着她的臀让她靠的更近些，无一丝间隙，极致克制又乐此不疲，还美其名曰：“脚痛的实在厉害，这样不过是为了转移注意力。”
但凡她伸手阻止，他定会“嘶”一声，然后期期艾艾的说一句：“姑姑碰到朕的伤口了，好痛的。”
他明明伤的是脚，而她碰的是胸。
骇的她根本不敢乱动。
雪越下越大，压满了整个梅花枝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