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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过后梁国安仍没交出兵
“那虎符不是陛下给了尹炎?”
越侪漫不经心摩挲着茶盏的边沿,嗓音沉沉,“朕只那日将虎符拿给静王看看,没想到竟被他拿去和尹炎调兵了?看来朕真是错怪梁将军了。”
说着,他起身走到身侧的宝阁,将一木雕盒子拿下,打开后话锋一转,“呦,这不虎符还在这?梁将军莫非是在污蔑静王和尹炎?”
梁国安怔然抬头,见上方的人目光阴鸷,满是警告意味,当下已明白了所有,一切的一切都是眼前君王的安排。
颓然垂下头心有不甘,不过几息他便想到,他无罪皇上也无权夺他的兵权,只要他手上还有一丝兵权,就有梁家的根本,日后再不叫尹炎调兵就是。
被手底下的小兵爬到头顶上,滋味不好受,因在大殿之上,所有的不满也只得压在心底,只能在宴席结束后才借着进宫看女儿的由头,找到越侪要个说法。
“陛下,这尹炎鼠目寸光,胸无点墨之人,不过是收复了沛南部分领土就封为封疆大吏,陛下是不是太抬爱他了,当心……错付。”
梁国安面上恭谨,却目光隐隐带着锐利,越侪只当未看到,满不在乎的轻笑道:“鼠目寸光之人,都能收复沛南,那想必梁将军出马定能战胜西戎了?”
这是在谴责年前派他迎战西戎,未用尽全力,梁国安当场面露难堪,那张敦厚的国字脸上别提多难看了,他想着法子的找补,“这些日子来尹炎用虎符调走了臣手下太多兵马,若是此时让臣进攻西戎,怕是不成。”
敢在皇上面前说不行,那不等于说自己能力不行?越侪冷笑,“身为大将军,竟连自己手下兵马都掌控不了,长此以往岂不耽误了国事?”
他起身行礼后走到门口,忍不住回头望了眼端坐于桌前批阅奏折的君王,重重一叹摇了摇头才离去。
也算是跟在皇帝身边的老人了,如今,他竟越来越看不懂皇帝到底要干什么。
为何这般急于处理朝政,每日只休得一到两个时辰,寻常人久了也受不了,更何况他这种先天身子弱的人。
两年前还中了虎狼之药,要了半条命,却还不用心调理,真当自己是真龙之身了?
登基四年派兵征伐了四年,战士们不得休,而他也不得休。
越侪想了想,还真是,自从那年宫宁给他喂了加了药的酒后,但凡受了伤寒必咳血,是以每月召医调理,这些日子竟忙忘了。
他命道:“让他来吧。”
张洪躬身退下,派人去请了张太医。
少顷张太医背着药箱进了南书房,殿内燃着清幽的檀香,少年帝皇坐在案桌前翻阅着奏折。
扶光洒在身上,照的那华贵的锦袍烁着丝丝缕缕光泽,看起来温柔俊雅,哪里还有他当年在金銮殿上弑父杀戮的模样。
身侧的拳头紧握,良久梁国安才瓮声瓮气道:“如此,那想必是老臣多年为国征战累坏了身子,这才记错了吧。”
说罢他拱手一礼,拜别后便往外去,越侪眉目清淡,端起茶盏饮了一口,状若无意道:“既累坏了身子,梁将军还需好好调理才是。”
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,梁国安拳头攥到发抖。
这话明摆是让他将兵权都交出来,可这是他们梁家三代打拼积攒的功勋荣誉,没了这点兵权,朝堂之上哪里还有他的位置,梁青缨又会如何?
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,他只得回了句“多谢陛下挂念”就走了。
下一步便是借机降罪,梁国安自是知道他的意思,只是没想到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大。
几个月前他女儿才刚生了皇子,封赏颇多,这才多久就对他明讽暗贬了!
若是以往他手握重兵还有底气再辩白几句,可眼下兵权被削,哪里还敢讨要什么说法,急了一头冷汗。
“陛下可要明察啊,臣不是不能掌控,是那尹炎倏然和静王一同来,用虎符将臣的兵马调走了大部分,这才……难道这……”他试探的觑着上方人的表情,“不是陛下的旨意吗?”
“朕的旨意?”越侪眸子眯了眯,目光阴寒的看向梁国安,“朕如何不知此事?”
就连不通朝中的人都知,边塞战事非一朝一夕不可操之过急,而他却显然急于求成,这让张太医疑惑不解,越侪从来都是一个隐忍蛰伏的人,这般急躁实属不像他的性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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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月后尹炎不负众望,将沛南失土尽数收回,大获全胜班师回朝,并上交了虎符。
越侪派其镇抚沛南为封疆大吏,龙颜大悦为其接风洗尘,紫宸殿设宴三日。
满堂忠臣,文武百官齐声贺喜,却唯独梁国安面色异常。
张太医恭敬接过递来的手臂,放置锦帕上,三指搭脉,捋须凝思。
越侪仍坐在那,一手看着手中的奏折,一手伸在前面,过了许久才抬头看对面的人,见他神情凝重,问:“如何?”
张太医收了手,扫向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,轻轻叹息一声,斟酌着用词说,“调理容易,只是陛下还是应自身保重,月残即歇切勿劳神。”
“多嘴!”越侪警告的看了他一眼,手中的奏折挥了挥,“下去吧,方子依旧交给张公公,不可对外言语。”
见他已有不悦,张太医张了张口,也只得将叮嘱的话梗在喉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