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久，宫宁耐不住这冗长的沉寂，率先开口了，“陛下把章恒关在哪了？”
宫宁没再像以往那般求他。
越侪的性子就是，越是挣扎越是痛苦他越兴奋。
恨不得向所有人证明，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懦弱不受待见的皇子。
越侪垂眸，捻着指腹，“你很挂念他？”
若是得到其他回答，宫宁也许会信，但得到的是民壮，就说明章恒还被他关在某处。
台平县距离位置偏僻的小吉村几百里路，说去那里做民壮，是为了让没有盘缠的章家人去不了，找不到。
送银子是为了让章家人放心。
而说民壮，也是最合理的一个理由，这个官职对出身文采都没有限制，符合章恒。
越侪太精明，太谨慎了，即便霸占别人的妻子，也绝不留一丝骂名。
正好，住在这种地方，她也没脸出去。
守在屋外的人是袁杰。
想起还送过他围项，宫宁自认为他人应该还不错，便向他打听关于章恒的事。
“宁……”想叫宁姐姐，又想起陛下的叮嘱，就改了口，“宫御侍，陛下仁慈，让他去了台平县做了民壮，还给他们家人送了许多银子做补偿。”
民壮，从民间召集而来，经过训练后常被派去守卫粮仓、银库、监狱，或护送官银和囚徒。
是还在广华宫时，曾帮助过赵晴儿的小宫女。
如今做了皇后，她对末菊颇有提拔重用。
栾儿不解，“她不过是尚食局的人，叫她做甚。”
能给皇后做事的人，在宫中皆能收到不少尊重高看，栾儿不喜欢这个刚入宫就刁难她们的小宫女，如今重用她，心里暗暗不快。
赵晴儿猜到了她心思，喝了一口茶，漫不经心道：“只能让她去，她是尚食局的人，若是出了事有她顶着，与坤宁宫无关。”
宫宁接过，一口而尽，苦的她眉头都皱到了一起。
袁杰于心不忍，试着安慰，“宫御侍，陛下说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跟臣说，虽然……虽然没法出去，但臣会尽量帮你买到的。”
她仅能活动的天地，就是屋外的院子，还挺大，这几日她无心出屋，今日才发现竟还有棵桂花树。
现在是四月，桂花九月才开，但却长出了嫩芽，翠盈盈的赏心悦目。
阳光从条状叶片的罅隙里斜斜洒下，照在她乌黑的秀发上，留下斑驳光影
他不是要她？那她便以死威胁。
他这种人，得不到的哪怕是死，也不会如别人的愿。
果然，越侪听了真不打算杀章恒了。
他拍了拍她的面颊，“别做梦了！你们这对野鸳鸯，即便到了黄泉路也名不正言不顺。”
激怒他的后果便是这夜他更粗鲁了，但同样，也换来了章恒的一条命。
坤宁宫内，赵晴儿面色不改，握着扶手的手却用力到发白。
作为她的侍女栾儿自是向着她，心底有些不忿，“娘娘，陛下也太不顾及您的颜面了，听闻陛下连避子汤都没送，这若是她真生了皇子可如何？”
“颜面？”赵晴儿嗤笑，头上的步摇轻晃，“陛下今日又给我父升了官，这不就是最大的颜面？”
越侪再次提拔了赵吉真，这让赵晴儿想找个生气的理由都没站不住脚。
她更知道，如今父亲官职越高，她便更应当谨言慎行。
见她不说话了，越侪就有些生气，下颌紧绷，“宫宁，你该知道这个时候问这种话，他唯有死路一条！”
“那又如何？他现在定也是生不如死，若陛下杀了他，那奴婢也绝不独活。”
他眉心蹙起，似乎知道了她的意图，生不能同眠，死要同穴是吗？
“你想跟他做对亡命鸳鸯？”
“对！”宫宁打定了主意，坚定的直视着那阴沉的眸子。
他要树仁德宽厚明君的威仪，这些事自然要做的滴水不漏。
是夜，晚风吹的柳叶沙沙。
不大的宅子周围安插满了暗卫。
越侪再次来时已是深夜，看起来略显疲惫。
他一身墨黑云锦袍，很自然的坐在圈椅上，却也不说话。
在特殊时期，这些民壮也充任守卫城池的后备军。
听起来好似不错，可宫宁知道越侪才不会以德报怨。
他会做的只有加倍奉还。
就像当年淑太妃下毒害他，他登基后也没有下令处死，只是囚于宫中。
看似仁慈，却每当深夜，淑太妃所受的苦皆生不如死。
虽然她还不想害梁清缨，但小心驶得万年船，若是那个女人自导自演，给自己下些药赖在她身上，她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。
可不送，又容易落人口舌，说她善妒不堪为国母。
让末菊去送就不同了，就算梁青缨想陷害她，也有尚食局的人顶着，跟坤宁宫没关系。
这日风吹柳荡，天气甚好。
宫宁住在柳林巷的宅子内不得出门。
几个时辰后他便走了，只扔给她一瓶药。
次日起来，一睁眼袁杰就端着碗药进来，放在桌上。
黑糊糊的闻着就苦，不用问，她知道是什么。
越侪把她当妓子，用完就扔，当然不会让她留下孩子。
在他心里，她没资格。
高处不胜寒，身处高位被无数眼睛盯着，所有人都恨不得抓住把柄把他们赵家拉下台。
拈酸吃醋是大忌，她作为皇后就更不能轻举妄动。
可不作为，又会被人踩在头上。
“那……”栾儿问，“如今惠妃得宠，按照惯例是不是要送些什么过去？”
“要送。”赵晴儿细细思忖，“上次陛下赏赐的那些锦缎拿出来，叫末菊去送。”